昭明有融

好兆头au 但本土化版

有好朋友们的成分，关系请自由心证

Summary：

You can go on go on go on go on go on

Just take me with you

 

00

电脑蓝屏的一瞬间，黄垚钦以一种视死如归、坚定不移的姿态，哗啦一下把自己从办公桌推开。办公椅在过道转了一圈，停在向阳的边上。他把住了向阳的办公椅扶手，强迫向阳从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表单上转过来看他，信誓旦旦、不容置疑地宣布：“下个星期地球就要毁灭了。”

刘天豪端着杯子从一大一小身后经过，复杂而怜惜地说：“小黄，交不上也不用这么逼自己。”

黄垚钦像是想翻白眼，没有翻出来，他眼睛大，这会有一种眼皮抽筋的美感：“你懂什么？72h之后我就不需要给那个……”他迟疑了，没有把对隔壁部门催命的黑白无常的爱称暴露，略微停顿后继续道，“总之我终于能放假了。”

刘天豪点头：“可你不是明天交吗？”

向阳在一高一矮的嘀咕中不动如山，对着键盘噼啪敲了一通，按下回车后终于如黄垚钦所愿转过来。显然他没有听见任何前面的话，或许他心里只有他要按时处理的该死的见鬼的报表数据，他马上要被效率低下的合作部门逼疯了，给黄垚钦挤出来一个回复：“啊？”

黄垚钦呵呵一笑，脚一蹬，从一胖一瘦身边滑回原位，给几秒前安稳黑屏的电脑按下重启。也没什么，不就是地球毁灭吗，这个值得一万次爆炸的世界。

01

“向阳，我跟你说，地球要毁灭了。”黄垚钦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投屏放着随机摇的动漫，他说话就像在说今天我要吃肯德基一样平静，“地狱发通知了，等下个星期的凌晨——什么破日子，还是周一……”

向阳在沙发的另一边点外卖，黑眼圈有点重，他这几天被合作部门的弱智主管折磨得不轻。终于点下付款，他略微抬头给了黄垚钦一个注意：“——世界末日会带来天堂和地狱的终极战争，你就这样通敌的？敌特势力给你举报了。”

是的，这样两位正常到不能再正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社畜，虽然没有地球的编制，但是有天堂和地狱的编制。不知道上帝和撒旦抽了什么样的疯，不少天使和恶魔被分派到宇宙间各个存有生命的星球上办公，黄垚钦和向阳——一个恶魔和一个天使——领着工资，在有本土神秘势力的东方，当了很多年的外派务工人员。托东方古国神秘势力的福，这几乎算一种带薪休假。

我尝试过了，黄垚钦说，但西式诱惑打不过狐狸精蛇精鲤鱼精，东方人都喜欢这样式的。

我拯救过了，向阳说，但中国讲究实用主义，他们不能理解一切为了上帝的这种虔诚，不信怎么救？

出于融入人类社会以便伺机观察完成任务的目的（向阳到底有什么任务？黄垚钦百思不得其解，很难想象一位嘴里随机有一个生物该死的天使有一颗拯救人类的心）时间来到21世纪，向阳和黄垚钦一前一后开始了苦逼的社畜之旅（早知道大学毕业后这么痛苦就不读大学了，向阳说，为什么非人类要受人类的苦？）

也不知道非人类的offer是不是统一批发的，不然要怎么解释他俩所在的这个部门里竟然找不出一个真人。刘天豪一句你真不是人啊的破防，举目四顾竟然砸无可砸骂无可骂，每一位都能点头微笑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当然，这样的苦逼日子很快就要迎来终点了。

……就是这个终点似乎不是人人都欢迎的。

02

黄垚钦叼着塑料勺，一瞬不瞬地盯着浮在外卖汤上的葱花，说起话来含含糊糊：“发通知了，魔王的亲子的力量被封印在不同的器皿里。在命定的夜晚它们会重新聚集，魔王的力量由此降神到地球……”

“啥儿子，不就是魔王的力量没能全头全尾地穿过宇宙降落到地球，”向阳拆外卖的百忙之中掺和了黄垚钦的碎碎念，“你们说那么好听呢？”

黄垚钦连连摇头，“在这呆久了，我一点都不想念要普及面包里只能夹黄油、听音乐只能听重金属的品味。你都不知道我每次回去开会有多无语。”

向阳跟着摇头：“你作为一个超自然存在，非得吃点什么吗？”他甚至没用生物来形容自己，黄垚钦难以置信地瞥过去，向阳终于找准了外卖包装的弱点，咔嚓一下掀起外卖盖子，露出红汪汪的一层辣椒。黄垚钦表情凝固了几秒钟，也问：“你非得吃点什么吗？”

向阳啊了一声，感到非常莫名其妙：“那不然呢？”

黄垚钦不说话了，他忘记了同居的准则，餐桌上莫谈任何事。

“话又说回来，”向阳拌着面，接上了最开始的话题，“我们确实也发了召集令。不过不是为了你们那哥们的降临，他们真的打算接这个圣战，已经在要求收拾收拾准备走人了。几百年不露一次面，不知道有什么好收拾的。”

哦。黄垚钦干巴巴应了一声，埋头去和饭碗作斗争。又过了一会，差不多两口饭的功夫，黄垚钦问了个听上去是废话的问题：“那你也回去吗？”

“不知道，”向阳的回答模棱两可，“也许吧，不就是换个地方呆着。”

不知道啊。黄垚钦没滋没味地戳了戳碗里的肉，不知道是个什么回答，那就是会回去？

03

黄垚钦手机里有一个新建微信群，零星的消息是汇报各自搜集的关于所谓魔王的碎片的发展进度（东方本土的喊这玩意叫终极）。群主是彭云飞，他本来还想把群名改成地外五十万，被许鑫蓁一票否决。群成员竟然不少，意外的是，没有绝对亲密的伙伴一起在这个群里。黄垚钦是许鑫蓁在地狱下达通知的第二天拉进来的，他和狐狸不熟，那天刚巧，两家公司对接了个小项目，会议结束后，两位在街对面的咖啡店碰到了面。

许鑫蓁没参与这次项目，两人碰面纯属巧合。简单的寒暄过后，狐狸目不斜视地盯着菜单，仿佛菜单的纹框是什么神秘的碑文，过了会突兀地插了一句：“你不喜欢这？”

黄垚钦在电光火石之间领悟到了许鑫蓁的未竟之词，他迟疑了一会，慢慢摇头：“我挺喜欢的……我不喜欢西餐。”也不是很喜欢重金属。

许鑫蓁点了点头，下一秒黄垚钦被拉进这个微信群，顺带着许鑫蓁帮他付了一杯饮料的钱。说实话，狐狸乍看起来有点愁云罩顶，联想到最近的运势，黄垚钦想着要不给他申请一个幸运套餐，一种专门以蝇头小利吸引人群堕落的那个蝇头小利。但等许鑫蓁看了眼新消息，又好像很快潇洒了起来，刷了两杯冰美式，还在离开时拍了拍他的肩：“合作愉快。”

我们几个是合作愉快了，黄垚钦不知怎么的也有点愁，他拎着两杯热牛奶回了公司，一杯给向阳，一杯自己抱着玩，我们几个是合作愉快了，那向阳呢？向阳这个家伙，看着不像，但实际上也非常、非常的尽忠职守。黄垚钦想着想着，看了一眼在和刘天豪做不知道什么主题的讨论的向阳，退出了群聊的分享页面。

算了，也难怪群里的大家都是熟又不那么熟的关系，不和你说了。

03

晚上下班回到公寓，向阳照例在看外卖，黄垚钦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抱枕，心不在焉：“地狱发了召集令了，我晚上就走。”

向阳一直都能读到黄垚钦想表达的某些藏在话语之下的意思，不知道算默契还是了解，总之他哦了一声，在手机屏上乱点两下，问：“晚上就走，你还有啥地方想去吗？”

去哪呢。黄垚钦看向窗外半明半暗的天空，脑子里的画面转了一圈，回到迪士尼。迪士尼的所有项目，黄垚钦都体验过。一起来过的有相识许久的好朋友，有闪电恋爱又闪电回归同事的前任，留下过在花车的人群里追逐不小心略过的女明星的记忆，也在摩天轮的最高点相信在科学和封建上都完全没道理的都市传说——他没和向阳来过，但他很喜欢这里。

于是黄垚钦说：“走，陪我去看烟花。”

面临分别的第一时间，他只是突然想和向阳看一次闭园前的烟花。

04

20:30，迪士尼的烟花准点升空。

黄垚钦伸出手，魔法的好处在于能定格科技不能留住的瞬间，烟花在他的掌心反复升空绽放。他想了想，把烟花装进水晶球，再丢进一个麻布小袋。他的小袋子里挤满水晶球，不同的场景重复播放，“叮”地一声，新的水晶球与旧的水晶球相撞。袋子装着新的回忆与旧的回忆。

袋子是向阳在某个寻常的午后给他带的，是宋？是明？不记得。带来的还有一瓶清露，一枝杨柳——这两件的的确确随风随尘去了。向阳拿杨柳沾了露水，在他额头上点三点。黄垚钦知道这是东方古国的节日，取清去浊。他想说，拜托，我俩虽然东方籍贯，但毕竟还是天使恶魔……他没有开口。向阳做完这些很形式的动作，问：“你那球攒多少了？”

黄垚钦不太确定：“一间房，两间房？你床头柜里也有。”他确定向阳翻了个白眼，把那个灰扑扑的麻布小袋随手放在桌上。魔法的纹路在袋口闪烁。向阳没有说，黄垚钦没有问，那个小布袋子就这样装着他的水晶球，一直到今天。

童心未泯——黄垚钦保持年轻气质的一个良方。他热爱生活，热爱体验生活，热爱记录生活。地球其实是很适合长生种们的地方，生命足够短暂，故事足够灿烂。没有人类的同伴发现他并不身处人群中，恶魔的尖角和蝠翼不外露，他在每一个时代里当着活泼的小黄——身边陪着时不时无语善后的向阳。

一整袋的水晶球，处处在又不在的身影。虽然这个世界忙碌、纷乱、剥削务工人士，但它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球。水晶球里保存了属于黄垚钦和向阳的伊甸。

外派地球的员工要从四面八方回到各自的属地，蓝色星球的毁灭只是宇宙循环里一个小小的发令枪，几千年的时间，换算为流转的光，居然微不足道如眨眼。

黄垚钦边放着水晶球边想，原来我和向阳呆在一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我和向阳呆在一起的日子居然就要结束了。他不觉得遗憾，相聚和分开于他们而言是不必纠结、自然而然的事情。黄垚钦捏了捏向阳的手臂，软趴趴的拜拜肉，手感很好，他只是突然不能想象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要在旧的宇宙，新的星球，站在对面而不是身边看见彼此——他们从未真正意义上的敌对过。

05

向阳和往常一样看着黄垚钦把水晶球放进袋子，黄垚钦心说，也许是你见证的最后一枚了，谁能保证下次我们都还会被外派到其他星球，在同一片云海下，在同一个适合生活的地方。他拍拍手站起来，打算就这样结束这个夜晚。伪装魔法解除，尖尖的恶魔角和乌黑油亮的蝠翼冒了出来。天堂和地狱有联合规定，大家不能在地球上随意露出原型，否则，来消除记忆的善后职员们要扣地球务工人士的绩效——这条规定很快将不再作数。

恶魔有尾巴，尾巴尖尖带一个小三角，像一枚黑色桃心。黄垚钦的的那枚小桃心在向阳的腿上轻轻戳了一下。

向阳忽然说：“走吧。”

黄垚钦歪了歪头，茫然地盯着向阳，他不习惯和向阳确定下一步要往哪里走——毕竟大家的编制和任务不一样——就算这么多年，没有上面的建议或任务，他们俩也总在一个地方呆着。

“去哪里？”他呆呆地问，手机屏亮了亮，瞥一眼，小猫头像的人发来一条定位。

与此同时，向阳的手机提示音叮咚一响，他看也没看，叹了一口气：“你傻吗，找你们那个魔王的碎片啊。”

黄垚钦把手机屏一熄，继续问：“找他干什么？”

向阳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脑子没转过弯：“你不是很舍不得这个地方吗？那把它留下来。”

黄垚钦啊了一声，没接上话。又过了几秒，他慢吞吞地问：“怎么留？”

向阳拍了下黄垚钦的脑袋，力度很轻，像揉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你装什么傻，你不也问到了。”他把手机解锁，来自好友赞助的一条定位。在苏州，黄垚钦想，还真和尾少给的一样。

“你们天堂——哦不，天使——难道有拯救地球的指标吗？”黄垚钦鲜少提他们背后的事，磕磕巴巴，“我怎么没接到线报？不对，我怎么记得这件事是个合谋？”

“管他们是不是合谋，”向阳弹了一下黄垚钦的额头，被投以抱怨的眼神攻击，他在黄垚钦发呆的时候打了辆顺风车，大晚上从上海飞到苏州对天使或者恶魔都不是一个好选择。司机到了地方打电话来，他晾着来电没搭理，“你这小黄，怎么现在脑子转不过来，我们是不就行了。”

“你想做什么就……”向阳继续说，黄垚钦打断他的话，在他手机的通话页面划了接通。司机我在楼下四个字还没说完，黄垚钦就应：“师傅，两分钟就下来！”他应完，拽着向阳往电梯跑。

向阳被他扯得一个趔趄，骂骂咧咧地念：“干什么呢！”黄垚钦不理他，冲到电梯间拍按钮，伪装的魔法又把他的尖角和翅膀藏起来，金属门映出他俩的身影，歪歪扭扭，模模糊糊，笑容灿烂。

我想做什么就做，黄垚钦想，我知道。我忘记了你会选的路和我一样，所以我要留住这里，你也要留住这里。

06

黄垚钦坐在苏州一个小公园的长板凳上，远处的人工湖里有一块他们即将收集的碎片，时间不到，还不能下湖去捞——向阳以害怕沉不下去为由让他一会下去。黄垚钦算着月亮的轨迹，估计将至的准确时间，算着算着，他突发奇想，问边上的向阳：“你说我这算诱拐天使成功了吗？”

如果是平常，向阳会对他表露无语。如果在冷战，向阳会对他展开语言回怼。但今天，向阳的表情很复杂，他像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心理斗争，他联系熟人打算加入地球非人类拯救地球计划的时候没有这么纠结过。欺骗自己选择的原因里没有黄垚钦是一件十分错误的事。

向阳的沉默让黄垚钦感到古怪，他转回来看向阳，听见回答说：“对……吧。”

黄垚钦火速转了回去，如果有人在围观，可以看见一个人体陀螺的旋转慢放。他脸红了，他用手背贴在了微微发烫的脸颊上，沉默在四周蔓延。

我主，我主之子的伟大碎片，此地是不是应该禁止抒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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